笔趣阁 > 穿越小说 > 首辅夫人又败家了 > 第33章 情愫(三合一)评论发红包!
    陆燕尔僵硬地站着,抚了抚裙踞上的褶皱,怎么也抚不平,她便不再坚持,深吸口气,微抬着头,转身朝外走去。
    “那个婢女不能留!”
    身后传来楼君炎冷冽的声音,依旧带着迷人的嘶哑,若古琴桐木,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呈现出一种别致的幽雅。
    可陆燕尔没有回头,自然不知他此刻的样子有多狼狈。
    衣衫凌乱,面色甚至浮现着几分阴戾。
    直到那抹袅娜的身姿消失在门口,楼君炎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,手掌轻按在桌案上,坚固的桌面在他掌下瞬间分裂,土崩瓦解。
    她身子不便,来了月事,他如何能碰她?
    岂非与禽兽何异?
    可结果,他所做的,更甚于禽兽!
    陆燕尔几乎是跑回去的,立刻换上一套干净的衣物,从里衣到襦裙,一件不剩全都换了新的,又吩咐晚晴打了盆热水,反复净了好几遍手,才停下。
    感觉陆燕尔很不对劲儿,晚晴便问道:“小姐,怎么了?”
    “哦,没什么。”陆燕尔精神恍惚,好半天才回过神,瞥了一眼地上的衣物,同晚晴说道,“将它们烧了,连同压箱底的几件不常穿的衣服,一并烧了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晚晴吃了一惊,旋即应了下来,找出陆燕尔不常穿的衣裳,又拾起地上的脏衣物,眉头微微一皱。
    这些衣物……
    稍一顿,便退了下去,找了个无人的角落,将衣物全烧了。
    等晚晴折返回来,陆燕尔已经坐在窗边,手执一卷书,看的如痴如醉。
    可晚晴过去一瞧,顿时哭笑不得,小姐哪里是在读书,分明是在发呆。
    晚晴捂着嘴,吃吃一笑:“小姐,最近真是越发高明了,书都能倒着读。”
    陆燕尔羞恼,反手卷起书,轻敲在晚晴额头,娇叱道:“你懂什么,我这叫倒背如流。”
    “歪理。”晚晴笑,“反正,奴婢没读过书,小姐尽知道诓骗奴婢。”
    “小丫头,到了江州后,脾气也见涨咯。”
    陆燕尔眉目微扬,唇角泛起了笑意,不复方才的怔愣呆板,而她被晚晴这么一闹,心里那些烦乱的思绪暂且抛诸脑后。
    想起还有个春花要处置,当即便去了柴房。
    陆燕尔看向被捆绑起来的春花,淡淡启唇:“你可知错?”
    春花呜呜几声,眼含怨恨地瞪着陆燕尔。
    晚晴过去取了她嘴里的破布,呵斥道:“春花,少夫人待你不薄,平时该有的赏钱,一个字儿都不曾少给你,你怎的做出这般不要脸的行径?”
    “我呸,这点好处就想收买人心,楼夫人每隔几年便会买上一批貌美的丫鬟,不就是存了将我们塞进公子屋里的心思,我凭本事上位,有何错?”春花唾了一口,原本清秀可人的脸蛋儿显得狰狞可怖。
    晚晴气不过,抖着手,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:“勾引主子,自甘犯贱,你自己要当狐媚子还有理了?就你长得这副鬼样子,连村头卖猪佬的婆娘都不如,还敢爬主子的床。”
    陆燕尔被晚晴逗笑了。
    这丫头脾气上来,将安和县村妇们骂街的样子都使了出来。
    挨了耳光的春花目露怨毒,挣扎着想要挣脱绳索,恨不得扑上去抓花晚晴的脸,可恶,竟然敢打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,早晚撕了晚晴这个贱蹄子的嘴。
    “你还不服气?”晚晴骂着,又是一巴掌落下。
    春花被打的嘴角流血,她恨恨地瞪着晚晴,挑拨道:“你是陆燕尔的陪嫁丫鬟,自然也算是公子的屋内人,在大户人家里,很多小姐的陪嫁丫鬟皆是被收做姨娘,你难道就不想?楼家家大业大,公子又是难得的俊俏郎君,我就不相信你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。
    是做主子拥奴呼婢,华衣美食好,还是被人呼来喝去,低贱的如狗一般?”
    晚晴气的浑身发颤,指着春花,竟说不出一个字来。
    “哈哈哈!”春花得意的笑起来,笑容可怖,说出的话更是令人作呕,“以后你们主仆两同时伺候一个男人,我看你陆燕尔心里膈不膈应?”
    晚晴缓了一会儿,才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我只是小姐一个人的丫头,绝不会成为姑爷的人。只要是小姐喜欢的人,我绝不可能像你这般卑劣,也不会用你这般无耻的手段,只要小姐好,我便心满意足了。”
    春花不以为然,讽刺道:“说的比唱的好听,真到那一天,说不定你比谁都还急切。”
    “你。”
    晚晴看看陆燕尔,急的不行,“小姐,奴婢绝不敢做出这等事!”
    陆燕尔拍了拍她的手,抬起眼眸:“好了,人家三言两语的挑拨,你就当真了,真没出息。”
    晚晴低头:“小姐,奴婢……”
    陆燕尔抬手打断了她,眼眸无波动,只冷淡地看向春花:“晚晴的后半辈子不劳你操心,我会让她嫁一个真心对她好的郎君,做那个人的正妻,她会获得你这辈子想不到的幸福,夫妻和顺,儿女绕膝,尽享天伦之乐。
    而你心比天高,无奈命比纸薄,这辈子依旧只能为奴为婢,饶是你以后侥幸做了谁的姨娘,有当家主母在,依旧是半个奴婢。”
    “你要做什么?”
    不知为何,春花忽然感到了害怕。
    她以为像陆燕尔这种娇弱且长于乡野的女子,为了在婆家人面前留下端庄心善的印象,顶多打骂她一顿便是,她依旧会留在楼府。
    可显然,陆燕尔似乎不打算这样做。
    陆燕尔幽幽一笑,想起前天看的戏本子,里面的当家主母好像将一个作恶的姨娘卖到了什么地方来着,花柳巷?
    她抬起春花的下巴,欲欲跃试道:“小春花,你这脸蛋生的着实美,若没有人欣赏,岂不可惜?听说那些勾栏院子的客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,不如你去试试,说不定以你的本事能成为花魁台柱子呢,若再被哪家的老爷看上,不就抬你做姨娘了,以后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!”
    陆燕尔莹润的小脸满是笑意,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春花未来的锦绣大道,可春花却惊恐地望着她,吓得瑟瑟发抖。
    “你好狠毒!”
    陆燕尔眨眸,吐了吐舌/头:“你才发现啊?就这么定了,卖到青楼去吧。”
    说着,拍拍小手,便朝外面走去。
    “不要,少夫人!”春花吓得惨无血色,终于歇斯里底地哭喊道,“少夫人,奴婢错了,奴婢真的错了……”
    一旦进了青楼,便会彻底沦为男人的玩物,毫无尊严可言。
    陆燕尔没有回头,冷冷道:“晚了。”
    “少夫人,你应该跟公子圆房了?”春花突然大声说道,“成亲至现在,你与公子还未真正同过房,今日若不是奴婢对公子下了药,你恐怕还是白璧之身,说起来,你应该感谢奴婢成人之美!”
    陆燕尔忽然想到了,那碗小米莲子粥?
    原来,竟是如此缘故!
    如果不是她折返回来,后果不堪设想。
    陆燕尔双拳微握,清冽的眸子登时腾起一股冷意,眸色无温:“我是该谢你,但却改变不了你的下场。”
    语罢,翩然离去。
    晚晴亦步亦趋地跟着陆燕尔,方才亦被她的举动吓坏了。
    但她知道小姐已经吩咐过府上的小厮,找个可靠的牙婆子,只能将春花发卖到某府上为奴为婢,绝不能卖到那些乌七八糟的地方去。
    而春花自作自受,不值得同情。
    想到小姐要给她找个好人家,晚晴又是一阵激动与感动,春花的离间根本就不可能成功,因为春花不知道楼君炎的可怕,但晚晴却是知道的。
    九岭坡,遭遇山匪那日,晚晴也看见了,楼君炎杀人的样子。
    只不过,她看到的却是楼君炎宛若死神降世,阴冷嗜血,那样子竟比夺人性命的阎王还要恐怖几分。
    晚晴实在钦佩自家小姐,每日能风轻云淡的与楼君炎谈笑,同桌而食。
    而她,连看一眼都胆战心惊。
    春花之事并未在楼府掀起任何涟漪,除了陆燕尔院里的冬梅和晚晴知其原委,其余人一概不知,就连楼夫人也只以为,是陆燕尔不愿留个不忠心的丫鬟,便随意找了个借口发卖。
    可陆燕尔与楼君炎的相处模式,却因此事发生了微妙的改变。
    她无法像往前那般坦然的与他说笑,一见他,心里就发慌,眼前更是不受控地浮现书房之事,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碰触,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。
    而留下的后遗症就是,平时最喜爱的果脯点心,她也不碰了。
    见陆燕尔又在出神,晚晴端了一碟桂花小酥,放在陆燕尔面前:“小姐,厨房新出锅的,尝尝。”
    清淡的桂花食香阵阵扑鼻,诱/人腹中馋虫。
    陆燕尔扭头,抿了抿嘴唇,抬手伸向食碟,细嫩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美味的桂花小酥时,又忍不住缩回了手,别过头。
    气鼓鼓地说道:“不吃,拿走。”
    晚晴一头雾水。
    小姐分明最爱吃这些零嘴儿,刚才也是要拿来吃的,可最后又为何不吃了。
    晚晴想不明白,只好叹了口气,依言将碟子端走,转身就看到一抹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陆燕尔身后,浑身顿时一僵,低着头飞速跑开。
    “回来。”楼君炎脸色一沉,厉声道。
    晚晴缩着脚又小步移了回来,却不敢抬头看新姑爷,身子抖如筛糠似的。
    “放下。”
    楼君炎扫了一眼碟盘里的桂花小酥饼,未动一点,冷沉的声音仿佛栖了层冰霜。
    晚晴如释重负,放下盘子,逃也似的跑了。
    陆燕尔抬眸,狠狠地瞪着楼君炎,也不说话。
    楼君炎扯起唇角,撩袍坐在对面,拿了块桂花小酥递到她唇边:“你不是最喜欢吃么?”
    陆燕尔垂眸,瞥一眼近在唇边的桂花小酥,白嫩的面颊慢慢染上绯色,嘴唇翕动了两下,又别过头,闷闷的道:“你作甚吓我丫鬟?”
    楼君炎沉道:“是她自己胆子小。”
    他都不知所谓,他有那么吓人?
    “你对我的丫鬟那么凶,她当然会害怕。”陆燕尔努了努嘴,身子微微后仰了一下,拉开与楼君炎的安全距离。
    她不想靠他那么近。
    楼君炎却起身,反而坐到了她旁边,将桂花小酥又递到了她嘴边,声音不自觉放轻,诱/哄道:“张嘴。”
    陆燕尔偏过脑袋,躲开,可他不依不饶,又伸了过来,非要她吃下去。
    见怎么都躲不过,就像躲不开他身上那股子独特的青木与薄荷香气萦绕,总能无孔不入的包裹住自己,陆燕尔便不再躲闪,忿忿地张了张嘴,发了狠咬了下去。
    咬在了他指上。
    然后,假装不知的将软糯的桂花小酥卷入口中,鼓着腮帮子细细嚼着。
    “呵呵。”楼君炎抬起手指,眯眼瞧着上面尖利的牙印,轻笑出声,“够尖!”
    哼。
    你牙齿才尖利?
    陆燕尔瞪着他,满脸皆表达着我很不悦的意思。
    楼君炎无奈地摇摇头,拾起一块挂花小酥,继续投喂到她嘴里,陆燕尔依旧照吃不误,只是吃一块桂花小酥,便咬他一口。
    待到一碟小酥快喂完时,他的指腹已经布满了牙印。
    但陆燕尔尤为不解气。
    在楼君炎拿起最后一块时,陆燕尔想着非要让他出血不可,咯噔一下,用了好大劲儿咬下去,谁知他竟转手将桂花小酥饼扔到了院子里,由着山玉和毛球追逐着抢食。
    楼君炎睨向她,狭长的眸子掠过一抹促狭之意:“吃多了,不消食。何况,独乐乐不如众乐乐!”
    陆燕尔眼眸陡然瞪得斗大。
    言下之意,不就是一人吃,不如同山玉和毛球两只猫同吃才快乐吗?
    陆燕尔眼眶瞬间红了起来,晶莹剔透的眼眸变得水雾蒙蒙,她觉得自己好委屈,可又奈何不了楼君炎,便忿忿地倒在了床上,扯起被子蒙头就睡。
    不想理他。
    楼君炎负手站在床侧,凝着一耸一耸的被褥,终是道了声:“别恼了,是我不该那样对你,以后不会了。”
    被子里的人儿没反应。
    楼君炎凝眉,神色变得古怪,半天又憋出一句话:“我下次定会让你领略到个中滋味!”
    依旧没反应。
    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,楼君炎叫苦不迭,夫人真难哄。
    他扬手,扯了扯被褥一角,轻叹:“你且睡,我去告诉爹娘,你身子不舒服,晚膳就不与大家一起用了。”
    语罢,便起身。
    陆燕尔猛地一拉被子,露出毛茸茸的脑袋,整张脸捂的红通通的,她恼怒地看着楼君炎,嗔怒道:“谁说我不舒服了?”
    明日便要启程,这可是父亲母亲为他们践行,怎能托故不去?
    这厮竟然坑她!
    晚上。
    陆燕尔去了之后,才发现程厚礼一家四口也在,但这是家宴,席间倒也自在,氛围较轻松。
    楼富贵与程厚礼推杯问盏,楼夫人与程夫人两姐妹喜笑晏晏。
    而程楚河虽然怵楼君炎这位表哥,但几杯酒下肚,便有些飘飘然,勾拉着楼君炎的背,醉醺醺地说道:
    “表哥,表弟祝你更上一层楼,以后在京城立了足,别忘了提携一把表弟哈。”
    前几句是老爹逼着他来说的,楼君炎进了国子监,又得了秦守正的青睐,未来必是前途不可限量,老爹便硬要他来跟表哥提前打好关系。
    说是提携他,还不是提携自家老爹。
    他又不做官。
    楼君炎没有作答,只淡淡地喝了程楚河递过来的酒。
    程楚河见场面话说了,瞥了一眼旁边的陆燕尔,便压低了声音问道:“表哥,你是如何看上表嫂的?我记得表嫂是安和县人,可你没去过安和县,你们怎么勾搭在一起了?”
    “勾搭?”楼君炎轻转酒杯,那双幽暗的瞳仁没有一丝光泽。
    俗话说酒壮人胆,程楚河仍无所察觉,点着头道:“对,就是勾搭!”
    楼君炎眸中有暗芒划过,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陆燕尔,然而侧头对着程楚河说了句什么。
    程楚河闻言脸色登时一变,神情几经变化,又古怪地看了看陆燕尔,不住的叹息。
    唉。
    陆燕尔默默地吃着菜,力图降低存在感,可程楚河和程海棠两兄妹的目光却时不时飘到她身上,盯着她直发毛。
    尤其是,程楚河盯着她,还一盯三叹息。
    酒过三巡,饭食半饱。
    程海棠忽然走到陆燕尔身侧,面色不善道:“表嫂,上次来楼府赏合/欢花赏的不够尽兴,不如你再陪我去赏赏,可好?”
    合/欢花早就谢了,哪里还有合/欢花?
    陆燕尔微愣,随即应道:“好。”
    两人一道离了席,朝后院走去。
    程海棠说是去赏合-欢花,便真沿着花间小路去了合欢树下,满树的花儿早已凋谢,唯有青翠的枝条随风摇曳,她抬手放在树干上,侧头看向陆燕尔,幽幽地说道:
    “表嫂,可知楼府为何有一株合欢树?”
    “不知。”
    陆燕尔轻笑道,心中却莫名松了口气。
    人前人后,程海棠皆叫她表嫂,这便是一种认同,也是一种释然。
    程海棠冷哼道:“你当然不知,这是我七岁那年,特意缠着姨母种下的。因为,那年我从书上知道了世上竟有种合欢树,开出的花叫合欢花,而合欢树又名相思树,那时候我便对表哥有了一种懵懂的情愫,但他向来挺烦我,可我还是一门心思扑在了他身上,他的冰冷,他的厌弃,他的笑,他的失意,他的傲气,他的才学皆让我甘之如饴。”
    程海棠似乎陷入了某种忧思的回忆中,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少女心事。
    “我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痴迷于表哥,就想着我如果能与表哥琴瑟颠鸾,如树上的合/欢花一般同他一世合/欢美满,该有多好。合欢树越长越盛,花儿也越开越多,我对他的情意也越来越深。原以为,我也会离他越来越近,可却是越来越远,我甚至都无法像幼年那般缠在他身边,见他一面都难。
    可这些年,他一直不娶妻,我便一直都有希望,或许有一天,他真能回头看到我,知道不管任何时候,我都会在他身后,亦如小时候跟在他后面的小尾巴一样。
    但直到听闻他成亲的消息,我的世界瞬间塌陷了,那个女子是从何处钻出来的,怎么就突然勾上了我的表哥,我怨我恨我不甘心,我跑到姨母面前哭诉大闹,如果她让表哥娶个不认识的女子,我就自尽。可姨母只说了一句,要自尽滚回程家去,楼家还要办喜事,不吉利。”
    程海棠像是将陆燕尔当成了绝佳的倾诉对象,将自己的少女情怀,将自己的喜怒爱嗔,爱而不得,思而不见,全都像倒豆子一样倒给了陆燕尔。
    陆燕尔淡淡地看着她,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,淡淡的听着,不发一言。
    哪个姑娘没有过这般烦绪的情丝呢?
    她老老实实地扮演着一个好听众。
    等程海棠说完,陆燕尔才道:“未来,有何打算?”
    程海棠扭头看向她,眼前的姑娘比她还要小上一岁,却已是她的嫂子,原以为会听到她的讥讽,没想到只一句云轻云淡的‘未来,有何打算?’
    “你心里不膈应么?有姑娘如此爱慕你的夫君?”程海棠俏脸微怒,似要激起陆燕尔的愤怒,如同她当初那样张牙舞爪。
    陆燕尔却反问:“为何要膈应?有人倾慕夫君,只能说明我的夫君极好,她们当羡慕的是我!”
    程海棠一怔,旋即哼笑了起来:“呵,这倒新奇,你就不怕数不清的桃花将你夫君勾走?”
    陆燕尔随手摘了一朵盛在灌丛中的野花,嫩白的手一折,野花便碎了一地,她微仰着小脸,眉目飞扬:“我夫君会自己掐桃花,让她们全部凋零。”
    那傲娇的小表情活灵活现。
    “再不济,我也会掐桃花,就像刚才的花儿一样,唯有在属于它自己的枝叶上绽放才有它的美丽,落在了地上,你还觉得它美吗?”陆燕尔弯了弯唇,甚是惋惜,“一旦融入了泥土,恐怕再难见天日了。”
    程海棠讶然,怔愣当场。
    半晌,她才幽幽道了一句:“辣手摧花,真狠。”
    陆燕尔展颜一笑,软声道:“表妹错了,表嫂是惜花之人。”
    程海棠:“……”
    多日憋在胸腔的郁闷似乎有所得解,将自己多年的情思倾诉出来,倒也不是一件坏事。
    程海棠哼了哼,没好气地说道:“那我可要好好看看,真有那些娇花扑上来时,表哥是掐花还是护花,而表嫂你又是摧花还是惜花?表妹拭目以待!”
    表哥性情阴沉不定,如万年的冰块岩浆,可那张脸对姑娘们却有致命的吸引力。
    有的是人前仆后继。
    陆燕尔抽起嘴角,没有言语。
    程楚河踉踉跄跄地站在花圃外,手搭在楼君炎肩上,扯着嗓子,对着这边喊了一声:“海棠,回府了!”
    程海棠抬眸看过去,只看见楼君炎的目光清淡地落在陆燕尔身上,眼里根本就无自己一分,她深深地看了眼陆燕尔,不情不愿地说道:
    “表嫂,祝你和表哥在京城顺利。”
    陆燕尔弯眉:“谢谢。”
    两兄妹离开后,楼君炎踱步走到陆燕尔身侧,与她并排而立,侧头轻问:“你与海棠说了什么?”
    “追忆似水年华。”
    说完,陆燕尔狠瞪了他一眼,可没忘记他做的恶事,提步就走。
    楼君炎大步跟了上去。
    陆燕尔有心甩开他,小跑了起来,可却怎么也甩不开他,反而将自己累得够呛。
    索性,停了下来,慢慢地朝屋里走去。
    楼君炎亦放缓了脚步,跟在她身后,踏着清冷的月色,而她的影子映在他的影子上,宛若他拥抱着她,缠绵而亘古绵长。
    我心悠悠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却说程楚河离开楼府后,并没有回程家,而是径直去了崇德侯府。
    程楚河打了个酒嗝,醉醺醺同顾辞说道:“阿辞,有一事,我不吐不快,憋了我好长一段时间了,感觉特对不住你。可说了,我又怕你惹你不快。”
    自从知道陆燕尔嫁给了他表哥后,程楚河面对顾辞时,总有些心虚,几次三番想将此事说出,可话到嘴边,又说不出口。
    本该做他好友妻子的姑娘,转瞬就成了他嫂子。
    这实在是教人难为情。
    顾辞温润的眸微动,不动声色道:“说,何事?”
    程楚河搓了搓手,又闷头喝了杯茶,才支支吾吾道:“那个,我说了,你别生气……啊?”
    顾辞淡淡地扯了扯嘴角,吐道:“不会。”
    “你的未婚妻陆燕尔,她……”程楚河小心瞄着顾辞脸色,见他听到这个名字面色依旧如常,便继续往下说道,“她嫁给了我表哥,现在,是我表嫂了。”
    顾辞脸色依旧温润如玉,无任何变化,无任何波动。
    见状,程楚河彻底放下心中巨石,这些天可憋死他了,好在顾辞对陆燕尔也无甚感觉,才能如此淡若春风。
    他大咧咧地坐在了顾辞对面,给自己斟了杯茶,嘻笑道:“说出来就痛快了,那陆燕尔也只是长得好颜色而已,这天下比她好看的姑娘多得去了,阿辞你以后娶的姑娘,定是品貌双全才情绝佳的女子。”
    程楚河没道德地贬谪了一番陆燕尔,面上笑呵呵,内心哭兮兮,表哥,表弟纯属无心,莫怪莫怪。
    “嗯。”顾辞抿了口茶,状似无意地问道,“他们夫妻关系如何?”
    程楚河晃悠了一下脑袋,只觉得方才喝的酒水让他脑子昏沉沉的,无暇多想,便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:“关系自然极好,鸾凤和鸣,就我表哥那个臭脾气面对陆燕尔时,人竟然柔和了几人。而且,我发现陆燕尔就不是个简单的姑娘啊,你知道吗,她……”
    “她如何?”顾辞淡淡追问。
    程楚河又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,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楼君炎那儿探听来的内幕,抬头嘿嘿一笑道:“陆燕尔,她对楼君炎一见倾心,再见成婚!”
    顾辞眸色一凛。
    陆燕尔竟只见了楼君炎一面,便要毁他婚?
    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昏昏欲倒的程楚河,疑惑道:“楼君炎何时去过安和县?”
    “去什么安和县,楼君炎就在江州认识的陆燕尔。”
    说完,程楚河便倒了过去,呼呼大睡。
    而顾辞神色一僵,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,一些被忽略的事情渐渐明朗清晰。
    陆燕尔退婚后,陆秉坤曾亲自上门致歉。
    怎么说来着,小女竟离家出走跑到江州退亲,自幼连安和县的地界儿都没出过,也不知她怎会想不开做出这等不体面的事,想来都是他这个父亲教女无方,望侯爷和世子爷宽恕小女。
    没出过安和县,却在江州认识楼君炎?
    很好。
    竟敢欺骗他至此?
    什么与人私定终生,都是糊弄人的鬼话。
    顾辞向来受人追捧,就连江州的姑娘全都视他如最佳思慕对象,多少江州姑娘企图嫁入崇德侯府,做他的世子妃。
    可却因为那一纸婚书,他不得不娶个从未见过面的姑娘过门,他本已妥协,可结果呢。
    人家还看不上他。
    顾辞冷笑了一声,吩咐下人将醉的不省人事的程楚河抬到厢房,而他则在书房独坐到天明,神色沉沉,等到再出门,又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温润模样。
    “世子爷,京中又来信了。”管家拿着封书信过来,禀报道。
    顾辞眸色淡淡,随意扫到封纸上那抹纯白的凤仙花图案,便已知是何人,他扬手接过,看完信后,唇角浮现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。
    这才是他该娶的姑娘。
    温婉天真,家世显赫,一颗心皆系于他身。
    一行车马自楼府出发。
    出了江州城后,便自行分成两路,一路继续往北边京城而去,一路却是往南边行驶。
    而陆燕尔正是坐在南行的马车里,直到三天后,看到异常熟悉的县碑时,才发现他们竟然回了安和县。
    “夫君。”
    陆燕尔全然忘了这几日与楼君炎怄的气,整张小脸洋溢着明媚的笑容,又惊又喜道,“我们不是去京城吗?”
    楼君炎睁开眼睛,挑挑薄唇:“小婿总要拜见岳父岳母大人。”
    “是哦,你都没见过他们。”陆燕尔撑起下巴,语气轻快,“不过,他们一定很满意你这个小婿,不对,是贤婿。”
    现下,陆燕尔满心只有归家的喜悦,哪儿还顾得上跟楼君炎置气。
    从江州到安和县的路上,陆燕尔对楼君炎横看鼻子侧成峰,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,哪儿有此刻的神采飞扬,熠熠夺目之姿。
    楼君炎暗自庆幸,经历了书房一幕后,回安和县实在是明智之举。
    原本没发生那事,他也要带她回趟安和县,这是生养她的地方,他必须知道,是怎样的父母才能养出陆燕尔这般的姑娘。
    又明媚又安静,又柔弱又挠人。
    你觉得她明媚如阳光,可她多数都是一副乖巧安静的样子。
    你觉得她柔弱呢,可她偏偏又坚强的过分,面对悍匪,好不露怯,还敢伤人。
    你觉得她木讷呢,可她又聪明的紧。
    你觉得她事事以夫而天吧,可她又会跟你闹脾气,那般娇憨的小女儿姿态更让人欲罢不能。
    这般矛盾重重,却又将诸般特质完美契合在一起的姑娘,实在让人难以侧目,你只需静静等待,便会发现越来越多的惊喜。
    等楼君炎见过陆秉坤夫妇后,并未觉得他们有何奇特之处,但胜在家庭氛围融洽,人口如楼家一样简单,无姬妾嫡庶之分。
    楼君炎若有所思。
    他少年时期长于吴兴外公家,而周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,枝繁叶茂,根基深厚,可家族内部斗争却极其激烈,嫡庶之争,姑嫂攀比,妻妾争宠,家产算计,屡见不鲜。
    这是他最开始生长的漩涡,而他又是外姓子,可想而知,当年的处境有多艰辛。
    但楼家经历过重创,楼富贵和周瑾玉无锡顾及他,只能将年幼的他丢在周家。
    等他们情况好些了,每年都会带大量的钱财到周家,周家长辈便会看在钱财的份上对他好些,但同龄相仿的兄弟姐妹们却不会如此。
    他原本可以早点离开周家那个泥潭子,可在泥潭子中却有个真心待他好的人——外公周毅,也是对他意义深远的人。
    周毅几乎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,甚至请了江湖的名剑客教他武学,不求他未来帮衬周家,只愿他以他之学能登青云上,做一代名臣。
    “来,贤婿。”
    陆秉坤有些喝高了,一边拽着楼君炎的袖子,一边趔趄的往书房而去,“我这儿有几幅字画,贤婿过来帮我鉴赏一番。”
    楼君炎侧眸,扫了眼陆秉坤扯他袖子的手,莫名的发笑。
    原来,陆燕尔是从这儿学来的。
    郑氏本想叫住陆秉坤,可看楼君炎没有面露任何不悦,便也没说什么。
    而陆燕尔则有些头大,爹的那些字画估计又是从哪儿淘来的赝品,楼君炎连天下只此两份的真迹《清明山河图》都能弄到手,爹竟然让他去鉴赏赝品。
    原本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,可现下却是,老丈人看贤婿越看越欢喜。
    见他们去了书房,郑氏便拉上陆燕尔去了绣阁,说些私房话。
    “儿哪,来,娘看看,你在楼家过的好不好?”郑氏拉着陆燕尔转了转,发现小妮子竟胖了些,不禁笑的更开心了。
    “看来,你真是去楼家享福的,娘放心了。”
    陆燕尔猛地抱住郑氏,在她怀里蹭了蹭,娇软道:“我真的好想你和爹爹哦,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们了。”
    “你嫁到夫家才三个月,就这么想娘家,以后长长久久的日子咋过?”郑氏红了眼眶,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儿。
    陆燕尔揉了揉额头,抬起袖子给郑氏擦眼泪,自己鼻子也酸酸的:“娘……”
    郑氏一掌拍开她的手:“这么贵的料子别弄脏了。”
    “娘害怕弄脏女儿的衣服,可女儿却觉得再贵重的衣服,也及不上娘对女儿半分的关心。”陆燕尔一脸认真道。
    有女如此,郑氏的心,甚感欣慰。
    女儿带着贤婿回娘家,是喜事,郑氏便收了眼泪,拉着陆燕尔的手坐在床榻边,“你公婆待你如何?”
    陆燕尔将楼富贵给她库房钥匙,让她随意支取银子,还有楼夫人教她打理商铺的事,一并说了。
    郑氏听完,咋舌不已:“这哪儿是将你当媳妇,根本就是拿你当女儿啊。”
    陆燕尔一笑:“所以,娘不必忧心女儿的处境了。”
    郑氏不住的点头,又问了楼君炎的近况,陆燕尔一一言明,郑氏越发满意这门亲事,想了想,便又道:
    “他可知道心疼人,就晚上的时候……”
    陆燕尔唇边的笑瞬间凝固,莫名的想起书房之事,嫩白的脸迅速染上红霞,一路红到了耳朵根儿。
    她羞涩点头:“夫君对我很温柔。”
    郑氏见状,哪儿还有什么不明了的,便不再追问,又陪着陆燕尔说了会话,郑氏便指挥着丫鬟换上了新被褥,方才笑着离开。
    陆燕尔默默地看了眼房间唯一的床榻,拍了拍微热的脸颊,弯腰从床下的暗格里抽出本小册子。
    这是郑氏交给她的春图册子,让她出嫁前好好学习。
    但她当时瞥了一眼,觉得太过羞人,便塞在了床底下。
    一番心理建设后,陆燕尔忍不住再次翻阅了起来,视线匆匆掠过,只觉得面红耳赤,心跳加速。
    “居然可以这样。”
    “还能那样。”
    陆燕尔看的瞠目结舌,胸口起伏不定,火烧火燎的。
    “什么这样那样?”
    楼君炎低沉喑哑的声音,在她耳旁乍然响起。
    陆燕尔吓得手一抖,小册子随即被丢在了绣着鸳鸯锦的被褥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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